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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五章:妙曲金戈暗相惜(一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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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空中墨色法光似長虹穿雲時,眾人只覺眼前一閃,薄雲浮動,遮蔽日光,偶有清風閃過,其餘的什麽也沒看清楚,那速度當真是玄。

待那依稀可辨出身姿輕妙的影子飄過薄雲淡日後,鳳傾泠低低喃道:“比之初次到此,他的法力竟漲了數倍……”

她話音一落,風雲霎時變色,白晝一點點被吞噬,似被吸進了無盡深淵,習寒弋心底一驚,完全看不清眼前站著何人,隨手一抓竟然逮住了末雪空,末雪空立即皺起眉頭,從小到大除了師兄妹沒人碰過他,當下很不適,卻又以為她害怕突然變色的天地,只好強忍著推開她的沖動。

“慕隱!”習寒弋猛的跨前幾步抓住慕奈蘭的衣袖,雖然聲音止不住顫抖,卻仍十分強勢道:“你若再不攔著他……”

砰——

砰——

隨著兩聲轟然而起的爆響,習寒弋的聲音被淹沒,天光刺破烏雲,灑進一絲光亮,眾人但見扶挽音身影形同鬼魅,在玉扇的光澤之下速度快到難以捕捉,緩緩落在了末雪空身旁。

四周沒有一絲被損壞,也沒有亂石橫飛的場面,唯有地上出現了一條裂縫,由淺到深射出一片白光,習寒弋臉色大變慘白如紙,鳳傾泠則難以置信到極點,傻傻的盯著地上裂開的縫,她無法告訴自己地下這座宮殿是怎麽回事?寒嵐島為什麽會有如此神秘的地下居所?為什麽她從小就不知道?為什麽師傅要欺騙她?真的……藏了亂花莊主嗎?

“打開它。”末雪空罕有的勾起唇角露出一抹笑意,扶挽音揮袖拋去一道法光,眼見地下藏著的宮殿即將曝於人前時,習寒弋猛的出手,一掌劈向他。

兩人動作極快過了數招,末雪空避開爭鬥全力欲打開地上的裂縫,終於在一聲更響的爆炸後整座寒嵐島開始劇烈震動,天搖地動,水浪一升百丈高,四周樹木受力慘遭連根斷裂,狂風呼號。

所有人都是腳下不穩左右顛倒,鳳傾泠臉色一瞬變的蒼白,只覺胸口有一股強大的力量正迅速向外擴散,她身體一軟直面撲到地上去,慕奈蘭眼疾手快摟住她,那邊的末雪空也在第一時間扶住扶挽音,他道:“這是你所為?”

“不是。”

風將幾人的衣袂吹的獵獵作響,地上一道裂縫的光赫然比方才亮了數倍,扶挽音想繼續施法,奈何地上劇烈震動,根本站不穩,只能和末雪空相互攙扶著,他懷疑般望了習寒弋一眼,卻見對方如臨大敵,歪歪斜斜靠著大石勉強站穩,可見並非她在搞鬼。

“鳳……”

幾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打的狼狽至極,正想著何人作祟,乍聽慕奈蘭尖銳的喊了一聲,隨即強盛而冷寒的劍氣伴著一片白光灑來,鳳傾泠高高躍起,一襲白衣飄飛不止,眼神狠絕,殺氣凜冽,幾人都還沒反應過來,她忽然昂首閉目揮劍狠狠斬下,望舒劍強勢掃平四周所有斷裂殘骸,攜著一陣厲風襲向毫無防備的扶挽音,引起海浪狂嘯,一湧而上。

末雪空與習寒弋都意想不到的看傻了眼,慕奈蘭渾身一顫,匆忙之下急追而去,身影一閃攔在了扶挽音身前,以手掌擋住望舒劍,當下皮開肉綻血濺當場,望舒劍氣沿著他的雙掌急速侵入他的心脈,他卻仍不松手,一張嘴就吐了口血,才睜開滿含覆雜的雙眸,聲音輕柔而纏綿,如何也藏不住那早已關不住的思念:“鳳想兮……”

一句低吟如蜿蜒的曲水,逶迤的山脈,歷經歲月變遷,響過四季更疊,似自亙古而來,悠悠穿梭人間,纏繞住此時的鳳傾泠,她依然握著望舒劍,卻不再冷眼看著扶挽音,就這麽註視著滿面哀傷的慕奈蘭,銀瞳大霧彌蒙,如朧雲海,卻始終一句話也沒說。

而扶挽音來不及驚訝比在修劍道轉變的更徹底的鳳傾泠,立即將慕奈蘭的手從望舒劍刃上抽下來,並以玉扇全力揮開望舒劍,動作疾如閃電,同樣殺氣未減的鳳傾泠因此反手揮劍,直襲藍玲瓏,一身煞氣皆從這雙冷若無心的銀眸底催發而出,殃及四周草木,擴散八方。

“傾泠!”看著鳳傾泠突然的轉變,習寒弋驚的說不出口,正想前去阻攔,比她動作更快的末雪空就已到了扶挽音身旁,以戰雪刀扛住了望舒劍。

“小心。”扶挽音低聲出言提醒,視線再轉移到握著望舒劍勢殺自己的人時,眼底也多了一絲寒意,顯然,這位並非鳳傾泠。

他話音剛落鳳傾泠就揮開了戰雪刀,末雪空被望舒劍氣形成的結界迫的無法再靠近,眼看著扶挽音將要折在望舒劍下時,慕奈蘭猛一揮袖沖破結界,一掌劈向鳳傾泠的頸部。

風依舊凜冽,寒嵐島也持續震動著,鳳傾泠昏倒在慕奈蘭懷裏,四肢柔軟,面色蒼白駭人,全無方才那股勢不可擋的氣勢,扶挽音沈聲道:“剛才那個是……”鳳想兮嗎?竟如此強悍!那一劍若斬下,以他如今的修為完全擋不住,怕是會灰飛煙滅。

慕奈蘭眉目深擰一句話也沒說,心中風雲翻湧無法平息,張嘴連吐了三口血,臉色不比鳳傾泠好多少,扶挽音見狀忙蹲下身扣住他的手腕,檢查後忍不住蹙眉:“你……”

慕奈蘭擡手示意他不必說,被望舒劍氣侵入,又強行沖破望舒劍氣凝成的結界,受這個程度的傷已經很慶幸了,他只是很震驚,鳳傾泠似乎快破封了,卻又受了阻礙無法沖破封印,而剛才那個分明是鳳想兮,為什麽會出現這種狀況?

“快走!”

這時習寒弋突然大喝了一聲,扶著石壁搖搖晃晃站起來,似是極度驚慌,望著形成旋渦狀的海水兩眼漸紅,若仔細看,還可以發覺她兩腿發軟。

這個時候扶挽音自然是不肯走的,他對末雪空點了點頭,後者立即重拾戰雪刀,欲將地上的裂縫劈開時山頂上忽然滾下巨石,接二連三發出極大聲響,朝幾人劈頭蓋臉砸下來。

這一切就像積蓄已久的暴風雨突然來襲,數不清的樹木被風連根拔起,以不可阻擋之速向幾人橫飛而來,扶挽音揮扇擋開周身的危險,低聲道:“先帶她走。”

“本少在通道口等你。”慕奈蘭橫抱起鳳傾泠,施法築起結界逆風飛行,臨到盡頭時,他忽然回眸望了一眼,只見藍玲瓏聖光之下,那人容貌雅如臒仙,芳骨清若蓮蕊。

扶挽音遙遙對他頷首一笑,剛一轉身,習寒弋便猛的撲了過來把他壓在地上,一口鮮血噴在他肩膀上方的空地中,而她背上正橫杠著一棵大樹。

扶挽音有些吃驚,神色也露出不解,隨即出手揮開她背上的大樹,習寒弋順勢滾到一旁,咽下血艱難的開口:“快走,記住,不要再回來了。”

“不行,先走吧。”末雪空因這四面八方擊來的大樹與巨石耗了大半內力,意識到再這麽下去就得死在寒嵐島的他立即閃身到扶挽音身旁,拉了起來在周身築起結界,一樣逆風而去。

扶挽音被末雪空拉在手裏,回頭時視線裏的習寒弋也正望著他,雙唇微啟似乎說了一句話,距離太遠他聽不到,但卻知道她說的是:永遠不要再來。

直到習寒弋漸漸模糊的輪廓被萬樹千花擋住,扶挽音還是不明白為什麽她會擋在自己身前。

人都走了之後,雜亂的場地上已堆積了不少石頭與樹木,習寒弋再次被一陣巨震顛到地上去,幾次想站起來都無法,她伸手抹了抹嘴角的血,對地上裂開的裂縫道:“快出來,他可能要醒了。”

話剛一落地上的裂縫立即擴大,射上來的白光幻化成一身雪衫的幻成雨,他依舊面無表情,一句話也不說只牽住習寒弋往墨藍花海那快速飛去,而後縱身躍下大海,直往水下行宮。

黃昏之時,玄汶城,最先等在岸邊的淚朱砂一看水下冒出來的人,立即伸手去接鳳傾泠。

慕奈蘭搖了搖頭,一眼掃過來此之人,待瞧見一身暗紅色長衫迎風而動,長相愈發漂亮的言水宮後,他轉著眼珠子就走了過去,沒正經的調侃道:“勞煩言水宮主大駕迎接本少,真是過意不去。”

瞧見鳳傾泠是被抱上岸的那會,言水宮的臉就冷到現在,當下很不客氣拿眼瞪慕奈蘭,語氣非一般的諷刺:“十一少對付仇敵的本事萬夫莫及,本宮主以為你可以保護好自己的女人,最起碼不至於屢屢受傷歸來,看來是本宮主擡舉你了。”

他語速很快,甚至橫沖直撞,只不過礙於末雪空在場,嗓子壓低了不少,慕奈蘭聽他數落完畢,也不去理會那惡劣的態度,既然碰到了,他自然是要探測一翻的,“本少聽說你們以前從浮七生那拿了魔君生前的記錄冊?”

言水宮眉頭一皺,古怪的看著他,像是在說關你什麽事?打的什麽主意?

“拿到之後怎麽不給你家聖君看,想來是掉了喲。”料準他不會偷襲,慕奈蘭扯出一個奸詐非常的笑臉,隨即爽朗大笑領著朱砂隱走人。

“臭狐貍。”臉色那麽蒼白分明受了重傷,竟然還笑的那麽爽,言水宮暗暗咬牙,想起這事就忍不住想抓墻,他深吸一口氣走上前對末雪空行禮,“聖君,請速回亂花山莊。”

在寒嵐島待了將近兩天,也沒給清風錯服藥,不知道出了什麽差錯沒,末雪空點點頭化作碧光多天而上,不一會就消失的無影無蹤,他一走言水宮也不準備多留,只是心中婉轉想起一事,躊躇了會還是走向了扶挽音,鳳眸如沈湖瀲灩,語氣不卑不亢,“於公於私本宮主都沒想到你會成全西流宮和墨雲瑕,你能如此大度本宮主著實欽佩,只不過,凡事絕無完美,這對他們而言是福是禍還是未知,你可以不考慮聖君的感受,但西流宮和我們都必須把聖君放在第一位,既然日後註定了勞燕分飛,你又何必讓她們相互惦記一生?”

扶挽音立在楊柳旁,夏風徐徐揚起他的烏發如垂柳般溫柔飄逸,暮色之下,這張玉顏溫和似上古之玉,而這雙深邃的眸子卻又璀璨如星辰,他就像混沌與光明的兩個極端,你永遠猜不透他到底來自地獄還是天堂,言水宮認真的看了他許久,轉身時聽他開了口,漫不經心的聲音有一種凡塵俗世描繪不出的空靈,“也許你了解魔界聖君藍夜,但未必了解亂花大弟子末雪空。”

言罷扶挽音付諸一笑,獨身往地獄冥宮的方向,嫣紅的殘陽一直跟隨著他的身影,直到他走入了連光也照不了的黑暗,似一場盛世的落幕,言水宮靜靜回味他留下的話,遙想起千年前的記憶,頓時悵然若失,轉身離去,華麗的背影淹沒了河上風景。

是啊,他所熟悉的人,魔界聖君藍夜,早已轉世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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